“桑条沾润麦沟青,轧轧耕车闹晓晴。老眼不随花柳转,一犁春事最关情。”这首诗来自金元时期大诗人元好问的《偶记内乡》,记录诗人时任内乡县令时重视农桑、关心百姓疾苦的官员生涯,也表明了一个生逢乱世的官吏敢爱敢恨、敢于担当、敢为百姓谋利益的悲天悯民情怀。
月照高楼,流光徘徊,青砖黛瓦,竹桂清幽。以衙署文化著称的内乡县衙,在这月圆之夜,越发显得威武神秘。
穿过气势磅礴的大堂,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,一棵据说经历了七百多年风雨、生于元代的桂花树枝繁叶茂,苍翠欲滴,覆盖着旁边的“内乡县令元好问纪念馆”。这座小院,每年都吸引着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,品鉴着大诗人流传下来的诗坛瑰宝,吮吸着古代衙署文化中最耀眼的勤政清廉文化给养。
元好问生于金末乱世之秋,时值宋、金、元三角鼎立之时,家国动荡,民不聊生,所以他的一生都是在动乱中求生存寻发展。他虽少年成名,却多次应考殿庭策试不中,35岁参加第七次应试,在当时的文坛盟主、时任礼部尚书赵秉文的举荐下才举进士及第,先后出任镇平、内乡、南阳县令。金哀宗正大四年,元好问调任内乡县令。
元好问重视农业生产,把种好庄稼保证粮食生产当作民生之根本。他到任时,正值金元战火烽起,蒙古铁骑所向披靡,所到之处烧杀掳掠,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许多人为避战祸四处逃难,荒废了许多土地。元好问临危受命,勇于担当,倾全力接济难民,把荒废的土地划线立碑,分配给难民垦荒种田,建立起新的家园。他脱掉官服,进入田间扶梨劳作,和百姓吃住在一起,倾听百姓心声,解决百姓疾苦。每遇灾害之年,开仓赈济灾民,救民于水火之中。他还亲自带领百姓修筑堤坝,抗旱排涝,保证粮食生产,保证百姓肚里有粮,心里不慌。在元好问的治理下,乱世之中的内乡,经济呈现出少有的繁华,田野出现了葱绿的喜人景象,老百姓的口粮基本得到了满足。
元好问的诗词里,前两句“桑条沾润麦沟青,轧轧耕车闹晓晴”,表达了他对农事生产场景的喜悦与欢快之情,在这里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,活的简单而快乐;后两句“老眼不随花柳转,一犁春事最关情”,粮食收成好,百姓就能吃饱肚子,他的愿望同样简单,但是在战火连天的年代里,这个愿望显得多么奢侈。在这里他才是诗人,才是勤政清廉的父母官,忧民之苦,爱民之切,他对农事、对百姓深厚的情感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体察民情,关心百姓疾苦,元好问有着博大的悲天悯民情怀。有一年除夕,他到县城北关三里桥微服私访,见一农户家门上贴着一副对联:“是亲戚是朋友助我过年,是冤家是对头登门要钱”,横批是“白进红出”。门口一青年男子持刀而立,屋内一妇人嘤嘤而哭,情景甚是可怜。元好问忙上前询问缘由,原来是这家的老人刚死不久,留下了许多债务。眼看年节将至,家里穷的揭不开锅,而登门要账的人却排着队,男子没钱还债,只好出此下策借以抗债。元好问非常同情,拿出十两白银送给男子,帮助他们度过春节。
无论在哪里任县令,征租催科似乎永远都是战乱年代下地方官的重要工作。面对贫瘠的土地和困苦的百姓,元好问陷入了两难境地,一方面要如数向朝廷上缴赋税,另一方面要尽力减轻百姓负担,维持生计。在《镇平县斋感怀》中他写道:“老计渐思乘款段,壮怀空拟漫峥嵘。西窗一夕无人语,挑尽寒灯坐不明。”
刚到内乡,他对自己没能施惠于百姓,还要催租征科而感到内疚。虽然“到官已三月,惠利无毫厘”,仍然顶着压力,“我虽禁吏出,将无夜叩扉。叫汝子若孙,努力逃寒饥。”皇命威严,催征任务繁重,但他还是禁止吏卒深更半夜到百姓家里叩门骚扰,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百姓。
但普天战火之下,安有完卵?面对朝廷毫无停歇的赋税催索和百姓极度的贫弱无力,元好问愁肠百转夜不能寐。叱责就像刀子一样撕割着他的心。他把自己忧国忧民的情怀在诗中记载下来,在《内乡县斋书事》中写下:“吏散公庭夜已分,寸心牢落百忧薰,催科无政堪书考,出粟何人与佐军。饥鼠绕床如欲语,惊鸟啼月不堪闻。扁舟未得沧浪去,惭愧春陵老使君。”他心疼百姓苦难,又忧虑百姓缴纳不了赋税完不成任务,而使肌肤受到鞭扑之苦。在《宿菊潭》写道:“军租星火急,期会切莫违。期会不可违,鞭扑伤汝肌。伤肌尚云可,夭阏令人悲。”
元好问卸任时,内乡百姓攀辕卧辙,争相挽留,舍不得他离去。他非常感动,多年后回到故乡的元好问每每忆起离别情景仍难以忘怀,他在《九日读书山》中说,“一别半山亭,回头余十年,江山不可越,目断西南天”,可见元好问与地方百姓水乳交融的深厚感情。
月白如银,寒意阵阵。今日,身处内乡县衙元好问曾经住过的小院,仿佛看到那个忧国忧民的身影在这个幽静的小院里,满腹忧愁,彻夜难眠,在桂花树下踱步……
元好问处于乱世,却以天下为己任,关心百姓安危,敢于担当,敢于作为,造福一方。他的故事,传颂千秋,他的情怀,永远激励着后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