垃圾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客厅中间，王二宝盘腿坐在垃圾缝中，手里敲着垃圾桶奶声奶气地说着：

“奶，错了。奶，错了。”

“起来，收拾。”

王二宝拿着扫帚扫着，母亲拿着簸箕接着，配合默契。

看着这祖孙俩嬉笑吵闹，我的眼睛湿润了，思绪又回到了四年前…

父亲是肺源性心脏病，为了给他更好的治疗条件和照顾陪伴，父亲是跟我长住洛阳的。我清楚地记得2017年的国庆节，父亲说想家了，坚持要回河北老家。随着年龄越来越大，父亲的病情也越来越重，所有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，他时日不多。

自从父亲生病后，母亲便鲜见笑颜。父亲是病人，24小时离不开制氧机，我们自然要开车送他回河北。母亲默默无言地准备着路途中需要的各种物品，包括父亲的一应衣物、日常药品等。

回河北老家安顿好后，母亲平和地对我们姐弟说：“你们四个这次假期后各自回工作岗位，确保一周回来一次，我希望他走的时候是圆满的，所有人都在场，没有别的要求。”说完母亲离开去看父亲。

2017年10月21日的下午，弟弟打来电话。“姐，回家吧。”一句话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感应到了我的无措，弟弟忙解释说父亲没事，我什么都没说，买了最早的高铁票回河北。

那时父亲已经在县医院，他看上去很平静，医院已连下两次病危通知书。因为平躺无法正常呼吸，母亲、姐姐和我三个人轮流坐在父亲的身后抱着他，给他呼吸的便利。就这样，我真正陪了父亲五天。10月26日凌晨1点父亲走了，什么话也没留下。我的天塌了，我不能接受。母亲却仍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：“他爸，我们回家了。”

父亲走后，母亲异常的平静，她不再多说话，连面部表情都嫌多余，只自言自语地说“没味了”。我们姐弟很担心母亲，商量让她跟我来洛阳暂住，弟弟将父母亲住的房子装修一下，让母亲能换个环境，换个心情。母亲坚决反对：“我不给你们添负担。家就在这，我哪也不去，你们父亲不在了，房子再装修，那就更没有味道了。”到此时我们才明白，母亲的生活里没有了父亲，就失去了味道，这才是她经常说的“没味了”的真正含义。

没有勉强她，我回到了洛阳。只是不再那么频繁地往返河北老家了。我时常往家打电话，姐姐和弟弟都说母亲很少说话，也鲜有表情。我们都明白，也不多说什么。生活原本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过程，只能自己慢慢体悟，慢慢走出来。

一年后，我生下我的第二个孩子，王二宝。孩子出生那天，刚被抱出产房，母亲就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话“宝，来了”。我喜极而泣，母亲说话了，母亲笑了。

…

“奶，不打。奶，不打。”

“记住没？”

“记住。”

“记住就不打。”

客厅里祖孙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看着母亲故意绷着脸给王二宝立规矩，我心里满溢着感动和满足。随着“麻烦精”王二宝一天天长大，母亲的语言和表情丰富起来，变得爱说爱笑了。（涧西区纪委监委  吕春姿)